近日，我院孙金燕教授、王世灿硕士生的论文《从网络文学到IP衍生：后期现代语境中民俗符号的表达转向》发表于《内蒙古社会科学》2025年第1期。
本论文是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中国网络奇幻文学与青年群体互动研究（24CZW105）的一项重要研究成果。
论文出处：孙金燕，王世灿.从网络文学到IP衍生：后期现代语境中民俗符号的表达转向[J].内蒙古社会科学，2025，46(01)：149-156.DOI：10.14137/j.cnki.issn1003-5281.2025.01.019.
一、研究简介
后期现代已成为当今人文科学研究的重要话语语境。网络文学及其IP衍生是“现代学”民俗的两个重要领域。随着融合媒介的成熟，按照其所蕴涵的三层逻辑，网络文学及其IP衍生两个领域中的民俗符号在技术层、主体层、空间层分别发生了表达转向。民俗符号化再现媒介从由语言系统规训的网络文学这一需要深读的“记谱媒介”转换为IP衍生中更符合当今图像化追求的“感官性媒介”；民俗话语主体发生变动，网络文学作者群作为民俗符号表达的话语主体在文学范围外让位于商业精英群，民俗文化产业的边界不断拓宽；民俗符号是文化空间中具有民俗性和艺术性的符号，其经由审美从网络文学“准不可能世界”化入实在世界的“日常生活”，使民众达到“超脱庸常”的境界。“现代学”层面的民俗符号在将来会激活更多意想不到的妙处，而民俗学研究也需要“新尺度和新形态”。
二、研究背景
后期现代语境的融合媒介在网络文学的发展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使网络文学成为当今“IP”价值链的重要滥觞，催生网络文学诞生除小说连载外的另一种叙述形态——IP衍生。这两者中的民俗符号作为“网络民众的知识”，在后期现代语境中包含两个因素。一是“民”，其话语主体的内涵发生变动；二是“俗”，在网络文学与技术的结合与反对“为艺术而艺术”的呼声中彰显出“现代学”形态。20世纪70年代末，钟敬文提出“民俗学是现代学”，认为“民俗学作为一种科学，它是‘现在的’学问，而不是‘历史的’学问”，继而表明民俗学研究应以国家民族社会生活中鲜活的现象为主要对象。钟敬文的观点是对雷蒙德·威廉斯称作“残留文化”的学问研究，即对“向后看”民俗学研究的思考与反拨，开启了20世纪90年代中国民俗学“朝向当下”转向的先声。网络文学及其IP衍生可谓是“现代学”民俗的两个重要领域。其中，民俗符号赖以立足的融合媒介在后期现代形成了媒介化社会，主要涉及三重逻辑。其一，融合媒介提供技术支持基础；其二，受众对媒介信赖构成主体权力；其三，信息环境建构体现媒体影响。在后期现代探究这两大领域民俗符号的表达转向，理应不脱离以上三重逻辑。由此启程，可从技术表达、主体表达和空间(环境)表达三个维度深入剖析。这三者正对应当代民俗符号表达的三个基本问题，即表达媒介如何、表达主体是谁、表达空间何在。
三、研究方法与思路
在符号学基础上，结合学界已有研究实践，采取跨学科理论，兼顾整体研究与个案分析。首先定义，在“民俗主义”视域下，网络文学及其IP衍生中的民俗符号是具有“民俗性”的符号；其次，在此基础上提出民俗符号的三个表达转向。民俗学需要从“现代学”视角，在“日常生活”的表象中发掘民俗符号及其表意态势，进而诠释民俗的社会文化意义。
四、民俗符号技术表达转向:从“记谱媒介”到“感官性媒介”
首先定义网络文学及其IP衍生中民俗符号的“民俗性”：第一层次是由网络性决定的网络民间视野与民间属性；第二层次是前理解中的民俗知识以及由此建构的民俗感知方式(如阅读、评论、模仿等)；第三层次是通过网络媒介形成的包括传统民俗与“新民俗”在内的民俗符号体系。
民俗事项在网络文学中的再现必须首先被媒介化才能够被感知，高度文本化的民俗在记谱编码上最基础的符码是叙述语言——在直白与隐喻之间的滑动造成语言的反讽编码，民俗成为记谱系统规训的产物。
特定记谱媒介叙述中的民俗符号，在从有限生产次场到大规模生产次场的文学场转换、趣缘群体的民俗意义世界搭建、融合媒介的势能释放与复合文本叙述中不仅被深度破解，同时亦成功突破记谱媒介阶段，进入到“感官性媒介”阶段，并蜕变为更大规模的文化产业。
文化生产与技术结合所滋生的产业体系产生了影响社会的显著力量，这种力量真正进入到当今每个个体的“日常生活”。民俗符号融入了现代美学和日常生活价值，十多年前民俗学的“日常生活”预设在如今的新领域中已然实现。通过感官性媒介的再现，民俗符号回应了后期现代“新感性”的回向感性趋势。同时，其感性知觉中作为主导的视觉所代表的“图像转向”也可以说是图像时代民俗表达的最佳状态。
五、民俗符号主体表达转向:从网络文学作者群到商业精英群
首先明确作为民俗主体的民众——在当今的中国社会结构中，民众随着“新民俗”的出现，以“新群体”的面貌呈现出来，社会中的所有人皆可被视为民众。而本文所指的的民俗符号表达主体是话语主体(权力主体)，即作者群和商业精英群。
在网络文学阶段，民俗符号的表达主体是网络文学的作者群，他们以“执行作者”的姿态对民俗进行以下三方面的表达：第一，人物呈现量化技术演变格局，有对应的力量体系支撑，如图1所示；第二，对应人物量化，作品中的修炼民俗展现为“离心—回心”结构，即人物量化技术演变是修炼的线性核心，其他的诸如“副本”“言情”等是离心部分，无论如何被设定，最后都会返回核心；第三，民俗世界的搭建，以其主导品质，分为现实民俗世界、新造民俗世界与此二者交叉的混合民俗世界，三者之间经常互有触及。这些作品中的民俗运用达成“价值真知”与“经验真实”，注入作家的日常民俗经验，融合了传统与新造民俗（包括中式与西式），在虚构书写中做到民俗表达的叙述真、情感真及文化真。
在IP衍生的文化产业阶段，民俗符号的表达主体不再由网文作者独立承担，更多由商业精英群选定，其在技术、受众/用户、政策/法规的“三力”推动下进行新的民俗叙述。
对比两个阶段，网络文学作者群对民俗符号的书写多在于文学文本；而商业精英群背靠融合媒介，深谙后期现代欲望符号的消费逻辑，既接续传统民俗，考虑旧群体感受；又将新民俗的生产权力扩大，在网络文学的外围“夺过”网络文学作者群的主体话语权，适应新群体诉求，其民俗符号以与感官的共谋，极大增强民俗体验。从网络文学跨界至IP衍生的民俗符号，在商业精英掌控下被作为消费对象与民俗文化而“经典化”，并走向出海，但在出海的民俗产品中，由商业精英操纵的民俗符号所潜在的变异、生造等问题，是不是会带来中国民俗文化“民族性”的消减，在后期现代亟需加以深思。
六、民俗符号空间表达转向：从“准不可能世界”到“日常生活”
在后期现代，民俗文化的形态以多元与精细为表征，这决定民俗符号的空间表达不再相对固定，而是与当今民俗的特点：“过程”相契合，具有过程性特质。从网络文学到IP衍生，民俗符号的空间表达转向呈现为从艺术“准不可能世界”到民众“日常生活”。
在网络文学“准不可能世界”中的民俗符号表达，使民俗性濡染了艺术性。作者绘就的民俗可被视为“设定民俗”，建立在既有民俗基础上，特指依作者意愿与其文学世界架构而自主拟定的民俗。本研究分为以下四种“不可能”的“设定民俗”。一是“物理不可能”民俗，即“身体不可能”民俗，它们以违反实例为主要特征，即无法在现实中实例化，并非逻辑不可能；二是“历史事实不可能”民俗，以与既有的历史记载相悖为主要特征；三是“十足的逻辑不可能”民俗，即违反自身世界设定的不可能民俗；四是“分类学上不可能”民俗，网络文学的虚构性毋庸置疑，是分类学不可能民俗的沃土，这类设定民俗包含以上三种民俗，处于上位。总之，网络文学“准不可能世界”中的“不可能”“设定民俗”表现为“两级四类”，如图2所示。
德国当代民俗学家赫尔曼·鲍辛格曾提出民俗学研究不可忽视的真实的“日常生活”概念。这一观点回应当代民俗表达的“过程”特点，受到诸多肯定。网络文学IP衍生中的民俗符号表达构成日常生活实践的重要因素，是民众的局部实践。民众可以在审美意识活动中轻松打破艺术空间的阻隔。他们对民俗符号进行经验提取，化入日常生活，达成“超脱庸常”境界，途径为二。其一，将IP衍生中的民俗符号在日常生活里实在化，构成打破实在世界“唯一性”特征的尝试，这是生命心理意义上的突破；其二，民众面对IP衍生，经历从身体场到意识场的多次重复，在“具身+符号命名”的操作下，扩充周围世界的实在细节，达成对从艺术世界向实在世界“细节饱满”特征的像似追求。
七、研究结论
三种表达转向隐喻了民俗符号感官化、商业化、艺术化的事实。后期现代语境赋予民俗符号三层内涵：一是个体生命意义；二是融合媒介使其新意义指涉增加；三是在消费中被过度操纵以致“后情感”化、寿命短暂、文化力不足等。诚然，部分问题在如今已然出现，值得深思。不过新民俗也反映出个体生命自由伦理叙述的自由，以及集体伦理叙述的凝聚，加之政策引导及民众文化意识的提高，相信网络文学及其IP衍生中“现代学”层面的民俗将会被激活更多意想不到的妙处。毕竟随着新媒介的不断涌现，人依仗新的尺度而组合和行动，网络文学和民俗学研究都需要相对应的“新尺度和新形态”，因势而动。
孙金燕，四川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云南民族大学文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云南省“兴滇英才”青年人才，中外文艺理论学会文化与传播符号学分会理事、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云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云南省作协理论与评论委员会副主任、四川大学符号学-传媒学研究所特约研究员。主要从事符号学、叙事学、中国网络文学与文化教学与研究。主持国家级、省部级项目5项，出版中英文学术专著、译著、编著4部，发表学术论文50余篇，其中CSSCI源刊、集刊、北大核心等28篇，人大报刊复印资料全文转载1篇，《高等学校文科学术文摘》论点摘编1篇，获省级哲社优秀成果奖三等奖1项，国家级评论奖1项，入围奖2项。
第二作者
王世灿，云南民族大学文学院2022级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研究生，师从孙金燕教授，研究方向为符号学、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成果发表于《内蒙古社会科学》《文山学院学报》《百色学院学报》等期刊上，主持云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基金项目1项，获国家奖学金、云南省五好学生、第七届云南省大学生网络文化节网文类一等奖等荣誉和奖励。
